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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9章 姑娘海(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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刁琢把刁軍、饒青暉的事和自己了解到的情況說了一邊,巴雲野有些詫異,陷入驚奇之後許久,又笑著搖搖頭,“你到現在才告訴我……你是刁軍的兒子……我說,你該不會像電視劇裏演的那樣,聽說我大姐連累全車人遭殃,刻意接近我、色誘我,搞什麽‘兒子’覆仇記?”

“是又怎麽樣?”

“不怎麽樣,再見。”巴雲野假裝生氣,轉身就走。

刁琢手快,拉住她,“我還沒把你怎麽樣,你跑什麽?”

“廢話,難道等你卸我一條胳膊一條腿,我才跑?”

“所以在打架方面,其實你知道自己幹不過我。”

巴雲野轉念一想,自言自語道:“我跑個屁啊,就算幹架也不一定被這家夥拆胳膊卸腿……”

“我就算找你報仇,也是……”刁琢俯首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什麽,臉皮超厚的她居然弄成個大紅臉,使勁用手肘頂一下他胸口,斥道:“有本事你大聲說!”

刁琢看看四周,深吸一口氣,“把你——”

“閉嘴!”巴雲野上前捂住他的嘴,“你這孫子真敢說!”

刁琢握住她的手腕,扯開她的爪子,“你再叫我孫子,我馬上說。”

“也對,你是——外孫。”巴雲野笑。

“有完沒完?”他斜睨她,“你們不是親姐妹,覆什麽仇?”

巴雲野口不擇言道:“還好不是親姐妹,不然,你老爸若真跟我大姐有一腿,你還得叫我一句小姨。”

刁琢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問句——“小姨?”

“哎!”她答應得十分幹脆。

“巴雲野老子饒不了你!”

巴雲野一聽,敷衍地擺擺手,表示此事翻篇,“那個宋凡死了又怎麽樣?睜眼說瞎話,早就該死。”

“你不覺得奇怪嗎?宋凡、張晨光,一個死於巴丹吉林,一個在玉珠峰失蹤、生死不明?”

巴雲野安靜下來,重覆一遍他的話,“一個在沙漠死掉,一個在玉珠峰失蹤……怎麽那麽巧……”說著,她看住刁琢,猶豫半天,“對了,我姐的遺物中有個男人的錢包,那個錢包……會不會是你爸的?”巴雲野把手機裏存的一家三口的合照給他看。

他不需要回答,看表情,就知道是。

“原來你小時候長這樣,男大也十八變啊。”巴雲野新奇道,“你爸的錢包在我大姐那裏……這……唉!除了合照,裏頭還夾著三張風景照片。”

“風景照片……西安?”

她搖搖頭,“一張可能是羌塘的嘎瑪山。”

刁琢釋然,怪不得找到鄒開貴遺體的時候,她對著嘎瑪山拍個不停。“其它兩張?”

“一張正是玉珠峰!還有一張……不知道是哪裏,但可以看出是個沙漠裏的海子,顏色還挺漂亮。但我看過不少沙漠游記,也問過塔克拉瑪幹邊緣的牧民和做沙漠防護的工人,沒人見過這樣的海子,不知道是不是國外的沙漠,又或者它不在沙漠裏……”

這描述,跟老王說的姑娘海幾分相似。於是刁琢試探地問:“粉色、心形的海子?”

巴雲野眼睛一瞪,“你怎麽知道!”

聽完刁琢在公安局的一番見聞,巴雲野整個人如同霜打的茄子,垂頭喪氣,語氣中透著一絲無力。她之前並不覺得大姐留下的三張照片有什麽特殊的含義,前幾年,龍哥到雲南談客棧生意的時候,她在孤兒院舊址的大院裏招待他和河馬吃菌子火鍋,說得興起,拿出來給他倆看過。除此之外,她不記得誰還碰過幾張照片。

現在,照片洩露出去,只可能是他倆幹的。那麽,是如父如兄的龍哥,還是好哥們河馬?如果,照片就是大姐留下的遺言,可以證實她沒有插足刁軍的婚姻,怎麽辦?如果其中還包含著什麽巨大的秘密,又怎麽辦?

她感覺一陣寒意從腳底直升到天靈蓋,不願相信龍哥和河馬之中有人、或者他們二人都懷著不為人知的目的接近她,也實在想不出他倆會跟地勘隊的車禍扯上什麽關系。按時間推算,龍哥當年不過20出頭,河馬也才15、6歲,他倆不可能認識巴希野。

或者,他倆不是沖著巴希野來的?

她記得,龍哥當年在雲南跑車時恰好因為水庫救孩子事件與她相識,現在錢也有、業內威信也有,除了大齡單身外,實在想不出缺什麽。河馬是三年前從一個叫做“烈日”的車隊過來的,據說和原來的合夥人鬧得很僵,有些經濟糾紛,他總說自己被兄弟騙了錢,害得老婆跟他離婚不說,還不讓他見女兒。為此,他得空總是千方百計偷著跑去見女兒一面。這樣兩個人,在巴雲野看來毫無破綻,根本不具備潛伏在她身邊就為了什麽別的利益的可能。

“姑娘海……唉!”巴雲野頹然蹲在路邊,目無焦距地盯著前方,眼皮卻耷拉著,時不時嘆口氣、搖搖頭,刁琢從未見過她露出這副喪氣樣。

“不一定是他們,既然錢包是你姐的遺物,事故後,也可能被當成物證或者其他重要物品,被事故處理方細細搜查過。”刁琢彎下腰,拍拍她的肩,“因此,看過照片的到底多少人,我們誰也算不準。”

這話如同陰雨後的一縷陽光,一下子掃清巴雲野心頭的層層陰霾。人被主觀情緒左右時,只聽得進去合乎心意的話,一點不假。她想起,龍哥曾說要幫她問問相熟的同行中誰知道照片中拍的是哪裏,一來二去被其他有心人翻拍走,也不是不可能。只要還有別人看過照片,哪怕只有一個,她心裏都好受很多。

“但張晨光為什麽去玉珠峰?宋凡為什麽要找照片中的姑娘海?如果知道給他打電話的那個人是誰,為什麽警察很重視,我們就能知道宋凡大概背地裏做什麽事。可惜,警察的嘴巴很緊,沒定罪之前他們是不會隨便說的。唉!”她打個響指,又恢覆成大大咧咧的巴爺,“該不會幾張照片裏暗示什麽藏寶圖?”

藏寶圖?

刁琢忽然想起,傳言地勘隊手中有金礦的資料。但他這個具備專業知識的人清楚得很,哪兒有金礦,在業內並不是秘密,早在50年前,地勘專家們就發現山東的三山島有金礦,後來,除上海外,其它各省都陸續發現金礦區,到2007年,我國的黃金產量就已經超過南非,成為全球第一的產金大國[12]。金礦的開采一般延續數十年,並不是幾個人在某個地方挖個幾天就能實現一夜暴富。換言之,就算你知道我國遍地黃金,也不見得你就有能力去采礦。

他在她手心寫下“YN、N、M”幾個字,“這是我外公臨走前留下的話,4個字母,另外,他還念叨一個類此‘8’的發音。在不知道你手中有3張照片之前,我百思不得其解。現在我很肯定,‘8’不是數字,而是‘巴’這個姓。錢包並不是無緣無故出現在你大姐身上,字母和照片之間會不會有什麽關聯?”

巴雲野冥思苦想一番,最終聳聳肩,“有關聯也是只有你們這種專業人士看得懂得關聯,我怎麽知道?”

“當時誰也不能保證照片或者字母會被誰拿到,如果太過深奧或者專業性太強,讓人不知所雲、無從猜測,留了也白留。”

“要不就是一看到就能立刻聯想到的什麽東西,然後再稍微跟你們搞地質或者勘探的沾點兒邊,比如定位啊、測繪、巖層什麽的。”

這句話好像給刁琢巨大的提點,他飛快思考幾秒,問:“照片排列的順序,你記得嗎?”

“玉珠峰、嘎瑪山、姑娘海。”

“字母Y,能想到什麽?”

巴雲野一臉茫然。

“N?”

“北緯。”這個巴雲野倒是熟,越野探路的時候經常需要GPS定位。

“如果兩個N指的是經緯定位時的北緯,Y和M……”刁琢陷入苦思。

“如果是經緯度,應該是什麽N、S、W、E之類的。”巴雲野沒當回事,“連我這個學渣都知道Y跟經緯度沒半毛錢關系……是不是海拔?”

“海拔的縮寫是ASL。”

她眼珠轉轉,想起大姐曾念叨過的幾個詞,“……平均井眼直徑或是定量快速色譜分析?”

“你還懂這些詞?”

她嘚瑟起來,挑眉道:“我猜對了?”

刁琢搖搖頭,“如果要用到這麽專業的名詞,就非得業內人士才能破解。當時,他們誰也不敢保證自己的後人能從事地質相關工作。”

她一攤手,表示自己無能為力。

“除了照片外,巴老師還留下過別的什麽?”

巴雲野一怔,忽然有些感動,他竟然稱呼大姐為“巴老師”,也許他也認同她的觀念——大姐不是插足他父母婚姻的人。她一躍而起,猛虎撲食一般撲到他身上,“老子真是愛死你了!”

刁琢被這勁猛的力道撞得往後退了兩步才站穩,一邊扶著她的腰,一邊無語地望著她。

她捧著他的臉,“我能親你一下嗎?”

刁琢目不斜視,“你現在居然會征求我的意見?”

“我好不容易尊重你一回……”

刁琢冷哼一聲,“老子不需要你尊重。”

巴雲野壞笑,“任我擺布?”

刁琢伸手勾一下她的下巴,“盡管給老子放馬過來。”

見他這樣,巴雲野都不記得當初他是以一個怎樣的不茍言笑、一本正經的樣子出場的了,看來自己是真壞,不僅自個兒壞,還帶壞好人。她埋在他懷裏笑了許久,老半天才想起岔開話題前,他問的問題。

“大姐沒留什麽其他的信息,那一大堆論文和她以前用過的舊電腦不知道算不算……不過車禍之後有警察來查過,估計也沒查到什麽。哦,對了!玉珠峰的黑白照片後頭寫了個拍攝時間。”

“怎麽寫的?”

“某某年7月攝於玉珠峰。哪一年看不清楚。”

“年份的縮寫就是Y,月份是M。”

巴雲野眼睛一瞪,“不會這麽巧吧?年份和北緯?”

“Y很可能指代那個年份數字,M指代數字7。”

“年份偏偏給糊了!”

“照片中的人你知道是誰嗎?”

“都看不見臉。”

“我回去翻翻考察日記……或者,我再去一趟玉珠峰,確定一下具體拍攝地點。”

“嘎瑪山的緯度?”

“拿到羌塘一些山脈的坐標數據,對我來說不難。現在棘手的是玉珠峰的照片是哪一年拍的。”刁琢仿佛看到一絲希望,“明天讓老王帶我們去一趟姑娘海。”

巴雲野陷入一絲仿徨,“那龍哥和河馬……”

“你決定。”警惕陰謀,卻不懼怕陰謀,這就是刁琢的氣度,再說,僅拿到三張照片也整不出什麽。

她抿抿唇,像是下了決心,“都是同一個戰壕的兄弟,我相信他們。”

兩人又漫無目的地朝前走了一段路,巴雲野忽然問:“還有希望找到張晨光嗎?”

“當時,在那種低溫下,他生還的可能性極小,我們幾個救援隊48小時內沒能找到人,都紛紛回撤。聽說6月份又有一批人上山找過,似乎也無功而返,只能寄希望於將來某一天一些登山客無意中發現他的屍體。”刁琢眉心微蹙。

巴雲野笑,插科打諢地說:“原來4月份我們就在玉珠峰營地擦肩而過,耽誤大半年,老天爺才讓我摸爬滾打地把你搞到手。”

“摸爬滾打?”這是什麽形容詞?

“主要是摸。”

刁琢往上一指,“他老人家阻撓半年,都擋不住你。”

“這就是所謂的……”她不懷好意湊過去,頭靠在他肩膀上,手卻悄悄伸到後面,“人!定!勝!天!”

只聽“啪”一聲,她一溜煙跑得老遠。臀側隱隱作痛的刁琢站在原地,按捺出即將出口的國罵,暗自咬牙斥了句——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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